作者：卜丁

在没有暖气和空调的古代，人们如何过冬？从秦咸阳宫的壁炉到汉代的椒房殿，再到汉武帝姐姐“阳信家”的奢华手炉、提炼炉、染炉等器物，每一件文物都体现了古人在应对严寒时的奇思妙想。

地暖、壁炉烤起来  

取暖不仅是人类生存的基本需求，也是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从宜川龙王辿遗址到姜寨遗址、半坡遗址，陕西诸多史前遗址中发现了多处用火痕迹。特别是仰韶时代，人们在房屋内挖坑、垒砖石，用于取暖和烹饪，这就是最早的火塘。火塘烤热地面，使房间和人体逐渐暖和，可视之为最早的地暖原型。

石核、石叶、细石叶 陕西宜川龙王迪遗址出土 中国考古博物馆展出

姜寨遗址复原图

半坡遗址房屋遗迹

秦咸阳城堪称当时世界宫殿建筑的典范。在秦咸阳城遗址内，考古人员发现了我国最早的壁炉，7处宫殿遗址中，1号宫殿是一座既能处理朝政又具休闲观光功能的高台基土木混合结构建筑。1号宫殿遗址内的8号室、5号室和3号室内都发现了取暖的壁炉。1号宫殿8号室和5号室被推测为浴室，可能供秦王妃嫔专用，3号室房间更高级，单设一座壁炉，用于冬季取暖，推测为秦王使用。

秦咸阳宫遗址 一号宫殿建筑复原模型  图源|微动秦汉

秦咸阳宫遗址 一号宫殿 图源|微动秦汉

这些壁炉的构造多采用土坯砌造，有的壁炉内部还设有隔板，用于放置木炭或炭火，以保持火势的稳定。壁炉设计科学，炉膛剖面呈覆瓮形，可让热气在炉膛内充分回旋，同时便于炉烟有效地将烟雾排出室外，保持室内空气的清新。

1号宫殿遗址内的8号室壁炉平剖面图  图源 | 秦都咸阳第一号宫殿建筑遗址简报

发掘报告还显示，在1号宫殿建筑遗址内还发现了4个排水系统，每个排水系统均由水池、漏斗以及圆筒状的排水管道等部分组成，浴室内的水可通过排水系统流出室外。

这些排水设施中，特别是位于台上西北的一处管道装置比较特殊，其漏斗下面第二、三、四节水管安装成弓形，最高点高于漏斗排水口平面，这种漏斗形成虹吸作用，再加速水量的同时还能在地漏蓄水，防止秽气反流的作用。这些壁炉和排水设施的发现，说明早在两千多年前，秦宫殿建筑的基本设施已经具备了较高的取暖和卫生水准。

咸阳宫遗址出土的建筑构件  图源 | 秦都咸阳第一号宫殿建筑遗址简报

秦咸阳一号宫殿遗址出土双龙纹空心砖 图源 | 微动秦汉

1975年秦咸阳城一号宫殿遗址出土陶水管  

到了汉代，汉武帝建了一座“温室殿”，位于前殿之北，冬天供皇帝居住，在殿内设有各种防寒保暖的特殊设备。东晋葛洪《西京杂记》载“温室殿以花椒和泥涂壁，壁面披挂锦绣，以香桂为主，设火齐云母屏风”，未央宫温室殿是公卿朝臣议政的重要殿所。而皇后的宫殿被称为“椒房殿”，据《汉宫仪》“皇后称椒房，以椒涂室，主温暖除恶气也”。此之外，取“椒房”之名，还因花椒多籽(子)的美好寓意。 

手炉、熏炉暖起来  

在陕西文物中，除了在建筑中发现的取暖遗迹外，多家博物馆内还保存有方便携带的手炉、提链炉、熏炉。在茂陵博物馆内多件标有“阳信家”铭文的器物，反映了汉代贵族奢华生活。

这些带有“阳信家”铭文器物，出土于茂陵一号陪葬墓的一号从葬坑中。阳信长公主，据考证为汉景帝刘启之女，汉武帝刘彻的姐姐，她的生活用具，如今成为了探索汉代贵族生活的窗口。

在其中一件温手炉的外壁上，刻有“阳信家铜温手炉”铭文，这件小巧精致的器物，椭圆形的炉身，底镂四组长条形孔，四蹄形足，上覆盖，盖顶套一小环，盖面镂柿蒂纹及S形纹。炉身、炉足分别锻制，后用铆钉结合，适合手提、手捧，堪称汉代的“暖宝宝”。 

阳信家铜温手炉 茂陵博物馆藏 图源 | 南云

除了温手炉，还有外壁刻有“阳信家铜炉，容斗五升”铭文的提链炉。它比温手炉高大很多，主要用于取暖。炉身呈圆形，口部微微外侈，底部平坦，三只蹄形的高足稳稳支撑。它没有盖子，炉壁上镂刻着9个竖长的条形孔，巧妙的设计便于清除灰烬，体现了工匠对实用与美观的双重追求。在炉身两侧，两个精巧的钮环套接提链，不仅方便携带，更增添了几分雅致。

阳信家提链炉和炉身上的铭文  

这种提链炉，不仅在家庭中使用，也在军队中广泛使用，为士兵在寒冷的冬夜提供温暖。提链炉中颜值较高的，要属咸阳市东郊塔儿坡秦墓出土的提链炉，其设计简单而实用。

熏香、燃香传统在我国已流行数千年，部分香炉不仅带有熏香功能，更能为寒冷的环境注入丝丝暖意。在陕西考古博物馆中保存的北宋孟氏家族墓出土的青瓷狻猊出香熏炉，造型优美，寓意祥瑞，使用时将香料置于底座中隔火熏蒸，袅袅轻烟缓缓上涌，从中空的狻猊腹内穿过，再从其口中漫出，呈现出“狻猊吐香”情景，给人带来精神上放松的同时，也带来身体上的温暖。 

北宋孟氏家族墓出土青瓷狻猊出香熏炉 陕西考古博物馆藏

还有一种被称为“被中香炉”的器物，它最早记载于西汉司马相如所作《美人赋》，言美人闺房内有“金鉔(即香炉)薰香”。此类器物既可用于熏香，也可用于暖身，有大有小。

大如法门寺博物馆中保存的鎏金双蛾团花纹银香囊，是迄今发现唐代存世香囊中体量最大、制作最精美的一件。小如陕西历史博物馆保存葡萄花鸟纹银香囊。这种香炉奇妙之处在于不论怎么翻腾中间炉口总能保持水平状态，火炭不会倾覆外泄而带来皮肤烫伤或引燃被褥的危险。它采用了现代物理学中所讲的机械陀螺仪结构。

此外，在民间还有多种外形的熏炉，如“汤婆子”、足炉等等比较流行的暖身神器。

火锅、烧烤吃起来  

除了常见的炉类取暖器物，随着冬季人体对热量需求的增加，人们还会通过摄入更多的食物来保持体温。在陕西各大博物馆保存着众多如鼎、簋、鬲、甗、簠、卣、敦等多种类型可以加热、烹煮的食器，还有一些比较有趣的虽然叫“炉”但其实又具有食器功能的染炉、方炉等。

“染炉”就是一种既可以“濡染肉块”还可以取暖的汉代“小火锅”。保存于咸阳博物院的四神染炉，是汉代的珍贵文物。其上部为镂空四神图，代表了方位和时节。“染”是汉代对调料的称呼，常用的调料包括盐、豉、酱、醋、糖等。汉代流行的一种食肉方法“染食法”，即是以鼎煮肉，煮熟后在染炉上所承耳杯中蘸取酱料，即“染”来食用。

四神染炉 咸阳博物院藏  图源|胡繎

染炉通常是具有四足长方形的器形，一侧配有手柄，炉底有箅，箅下设有盛灰盘，炉上则配有盛放“染”的耳杯。使用时，炉内生火加热染中的调料，蘸取食物食用。

阳信家染器  茂陵博物馆藏   图源|Jackiesdy

除了染炉“小火锅”，还有方炉“烧烤”也是冬日不错的选择。在陕西历史博物馆保存的“上林荣宫”铜方炉以其沉稳的姿态，诉说着昔日的荣光。这件方炉1969年出土于西安市雁塔区延兴门村，是西汉皇家御用之物。它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长槽形的炉身，底部巧妙的设有长条形空隙，还有细腻的炉箅盛放炭火。四角下，短马蹄形的足稳稳地支撑着炉身，承载着温暖的重量。下层则是一个铜方盘，用以承接炉灰，这便是铭文中所称的“承灰”。两层之间，平折沿的设计，既实用又美观。

“上林荣宫” 铜方炉和铭文特写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上炉沿有铭文 42 字，铭曰“上林荣宫， 初元三年受弘农宫铜方炉，广尺，长二尺， 下有承灰，重卅六斤。甘露二年，工常絠造，守属顺临，第二”。铭文为两次刻成，“弘农宫铜方炉”以下36 字为汉宣帝甘露二年 (前52) 铸炉时所刻，“上林荣宫，初元三年受”9字为初元三年 (前46) 刻。炉原属弘农宫之物，初元三年调至上林荣宫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