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中国为何没有语法学？

石毓智

        按：汉代以后就逐渐产生了文字学、音韵学和训诂学，然而一直没有产生语法学。今天的汉语语法学是舶来品，第一本《马氏文通》是模仿西方人的作品而写成的。整个中国古代没有人能够总结出一条汉语语法的使用规律，更没有人成功概括出一条汉语语法的发展规律，这反映了中国人的思维特点，是一个非常值得反思的问题。

        不论是在自然科学还是在人文科学领域，中国人都不善于提出具有深远意义的科学假说。就拿语言学来说吧，中国的语言学研究源远流长，东汉许慎就编出了世界上最早的词典《说文解字》。但是，跟QT学科一样，中国学者所关心的都是直观上可以观察到的现象，比如字形、字义、发音，遵循着“实事求是”研究路线。结果，中国历史上就出现了研究字形的文字学，研究字义的训诂学，研究语音的音韵学，然而就是没有研究语言使用规律的语法学。因为语法规律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探讨语法规律需要想象，离不开假设，而且还要依赖逻辑推理。中国人的思维特点决定了语法学无法在自身这块土地上出现，所以只能模仿学习西方的语法学来发现汉语的语法规律，建立汉语的语法学。

        然而西方的语言学则与中国的传统大不一样，超越这种直观的观察，提出很多富有思想性的问题，诸如为什么人类能够创造语言、习得语言？其背后的认知能力是什么？这方面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麻省理工学院的乔姆斯基，他的观察很简单，家里有小孩有狗，但是小孩慢慢学会了语言，狗怎么也学不会。他就猜测人脑里边有一种特殊的装置，这是人类生物进化的结果，这种装置先天规定好了一些法则，叫做“普遍语法”，进入现实语言环境，就会带入具体语言的参数，就使得人能够学会某一种语言。乔姆斯基的具体解释也许还值得探讨，但是他提出这类问题的能力则是中国语言学者缺乏的。中国的语言学界如果没有这种思考，永远只能跟着人家的屁股后边走，永远不可能在语言学上领导世界新潮流。

        中国的教育思想应该有一个大转变，由原来的强调务实、格物，转变为鼓励想象力、联想力、创造力，让学生放飞思想，能够在各个领域提出有意义的假说。如果有这么一天，中国的学人提出假说，让西方的学者感兴趣，激发世界性的探讨，最后找到了科学真理，那就证明中国有世界一流的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