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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与辽、宋都是在唐末五代十国藩镇割据的背景下建立的。西夏对中国西部统一的历史意义,与辽对中国北方的统一、北宋对中国黄河以南的统一别无二致,都是局部统一,为后来元朝的大统一打下了基础。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对峙如宋辽夏金,都被称为‘桃花石’”。西夏学与甲骨学、敦煌学、简牍学一样,都是20世纪初基于出土文献建立的举世瞩目的全新学科。
西夏文献有助于构建宋辽西夏金时期民族共同体研究史料体系
西夏文献生不逢时,其出土时正值近代列强入侵之际,一经发现便四散各地。最初是俄国的科兹洛夫(П. К. Козлов)在内蒙古额济纳旗黑水城盗掘大量西夏文献,现藏于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其后,英、法、日等国也步俄国后尘,到中国寻找挖掘。在俄、中、英、法、日五大藏地中,俄藏西夏文献居世界之首,共有9000多编号,约有500种文献、20多万面,占世界西夏文献总量的80%以上。根据英方的最新消息,大英图书馆又发现了一批新的西夏文献,数量不少,共有两大箱,是从库房里找到的。笔者在英访学期间,亲见这批文献用70多个牛皮纸信封分装八大纸盒,整理修复工作进展缓慢。
西夏出土文献中有些文献种类特色鲜明,为西夏所特有,如“夏译汉籍”、 西夏语文类著作、社会文书、佛教文献等。“夏译汉籍”多系对宋代乃至唐末五代书籍的转译,从中可以反映出未经宋人编辑的汉文古本原貌,具有重要的文献学价值。借助“夏译汉籍”对汉文古籍加以整理研究,与传统“以书校书”的做法迥然不同,可以解决许多以往“校勘四法”所不能解决的问题,从版本、校勘、训诂、辑佚等方面全方位促进中华传统典籍研究。西夏语文类著作几乎囊括了传统小学字书的各种形式,是西夏对古汉语字书的继承和发展,在我国辞书发展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西夏社会文书有3000余件,主要是在对已经出土的西夏文献进行整理、修复的过程中发现的。由于“正史”中缺一部西夏专史流传后世,有关西夏社会诸层面的记录很少,特别是反映西夏基层社会经济的资料更是寥寥,这使西夏社会文书显得特别重要,它们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弥补史籍的不足,深化对西夏社会的认识。西夏除了完成汉文大藏经的翻译外,还翻译了不少藏传佛教典籍,为后人留下了大量的西夏文佛经。通过夏译藏传佛教文献,人们不仅可以考知藏传佛教在西夏的流传情况,还可以部分还原西藏本土各个宗派所传教法,从而弥补藏文佛教史料记载的缺失。尤其是宁夏拜寺沟方塔出土的西夏文《吉祥遍至口合本续》,是现存世界上最早的木活字印本实物,它将木活字的发明和使用时间从元代提早了一个朝代,对研究中国印刷史和古代活字印刷技艺具有重大价值。
西夏文献的出土发现,自20世纪以来可谓层出不穷,文献数量之多、内容之丰富,丝毫不逊于敦煌文献。对大批西夏文献进行释读,可以突破汉文史料的藩篱,有效扩大史料的利用范围,有助于构建宋辽西夏金时期民族共同体研究史料体系。
西夏学研究有助于构建有中国特色的民族史理论体系
西夏宣称继唐王朝土德之后为金德,将本政权纳入封建王朝正统传承序列之中。资料显示,西夏宣称直接承自唐朝,为正统。西夏文献《圣立义海》在“腊月之名义”条下明确记载西夏政权属性为金,“年末腊日。国属金,土日,君出射猎,备诸食”。我们知道,德运、服色、正朔是一一相配的。如果国属金,必以十二月(建丑之月)为岁首,且色当尚白。《宋会要》记载“西人最重年节与寒食,兼以十二月为岁首”。《宋史·夏国传》载元昊“始衣白窄衫,毡冠红裹顶,冠后垂红结绶,自号‘嵬名吾祖’”。上述记载虽然简略,但皆可以回环互证。由此我们可以断言,西夏统治者确如秦以后的历代封建统治者一样,也接受了传统的“五德终始说”。西夏国名“大白高国”,是受其在五德中行序“金德”的决定,以白为高,进而以色尚称国。西夏文献中有时把“白高”冠在“大夏”的前面,一起组成国名“白高大夏国”,此与以火德自居的宋王朝又号称“炎宋”同出一辙。大唐王朝为土德,土生金,表明西夏统治者自视为唐王朝土德之续统,继唐王朝之后统治西北地区,从而将自己的政权纳入华夏正统传承序列之中。
西夏宣称党项人也是黄帝的后裔,将党项族填入华夏黄帝的血脉网络之中。宋辽西夏金时期,黄帝作为民族共祖形象继续得到弘扬,并与魏晋南北朝时期一脉相承。地处西北的西夏王朝也曾经参与对黄帝形象的塑造,宣称党项拓跋出自鲜卑拓跋,进而认为黄帝是党项人的远祖。西夏仁宗时期用西夏文撰写的《宫廷诗集》,载有党项人对远祖的追溯:“详载始于过去祖轩辕,我等言说何时终?故袭位自北魏拓跋氏,无土筑城圣教导。”西夏自称为黄帝的后裔,这在同一时代的宋人记载中也可以得到印证,如南宋罗泌《路史》一称“党项,悃之后”,再称“悃迁北土,后为党项之辟为拓跋氏”。这里的“悃”就是昌意的少子,“有子三人,长曰乾荒,次安,季悃”。元昊冒认北魏鲜卑拓跋为先祖,只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做皇帝的合法性。西夏仁宗时,根据鲜卑拓跋曾经依托轩辕为先祖,进而远攀黄帝为远祖,并不是简单地为了贯彻元昊的意图,而是出于西夏社会民族融合程度加深的需要。
种种迹象表明,西夏不仅自认为是正统王朝,而且还是来自华夏的正统王朝,从来没有自外于“中国”。现代西方学者说西夏是属于中亚系统的独立国家,西夏王朝自己也不答应。
宋辽西夏金时期已经出现了人不分华夷、地不分南北,皆可称“中国”的“大中国”意识,“中国”的范围由外而内以漩涡的形式扩大了,“畿服理论”中的“中国”越来越大,开始与“天下”合而为一。元代统一后,即出现了“春秋三世说”中所谓“天下远近大小若一”的局面,标志着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发展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可以说,没有宋辽西夏金时期在局部统一基础上的民族融合与经济、文化交流,就没有元明清时期空前的大统一。即便在民族政权对峙时期,除西夏外,辽、金皆没有停止在华夏正统传承序列中的自我构建,显示出中华民族强大的凝聚力。
历经百年风雨的西夏学,眼下正处在丰收的季节。经过中外学者不屈不挠的研究,西夏文文献目前已基本能够解读,被世人遗忘长达数百年之久的西夏文字重新焕发青春,为我们打开了一个丰富多彩的文化宝库。作为冷门“绝学”的典型学科,西夏学在当前论证少数民族政权对“中国”的认同、丰富中华民族史研究内容、加深我们对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过程中历史逻辑的认识方面,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冷门绝学团队项目“‘夏译汉籍’汇纂通考及数据库建设”(20VJXT009)阶段性成果
作者系宁夏大学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院、西夏学研究院研究员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
责任编辑:常达
新媒体编辑:苏威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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