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点新闻
大家夜话 | 李景林:通儒之精神 学术之正脉——金景芳诞辰120周年之际的一点感想
2023-01-13 20:25  浏览:190  搜索引擎搜索“爱农网”
温馨提示:信息一旦丢失不一定找得到,请务必收藏信息以备急用!本站所有信息均是注册会员发布如遇到侵权请联系文章中的联系方式或客服删除!
联系我时,请说明是在爱农网看到的信息,谢谢。
展会发布 展会网站大全 报名观展合作 软文发布

在金老门下读书的日子

我是1991级的博士生,在先师金景芳先生诸弟子中,是及门较晚的。金门先进之年长于我者,如陈恩林、谢维扬、葛志毅、吕文郁、常金仓等先生,自不必说,就是少我几岁的师兄弟,如康学伟、宫长为、廖名春、舒大刚、黄也平诸君,也比我稍早入门。

不过,我之亲炙于金老,并不算晚。1979年金老在吉林大学文科楼开“先秦诸子”课程,由金老与吕绍纲老师合上。我与哲学系几名同学慕名而来,逃了哲学系的课,来聆听金老的弘教。读硕士期间(大概是1983年),我们哲学系中国哲学专业包括我在内的四名研究生,又全程聆听了金老为进修生开设的《周易讲座》课程(在吉大外语楼)。

因选课的缘故,金老对我有些印象,我也因此与吕绍刚老师相熟。硕士毕业时,金老有意让我去做他的助手,不过,出于多方面的因素,我还是选择了留在哲学系任教。但金老仍然没有忘记我。1990年某一天,吕绍刚老师告诉我,说金老看到我发在《社会科学战线》上的文章,觉得很不错,希望我能去考他的博士生。

过去觉得从哲学跨学科去考先秦史的博士生,似乎不大可能,我自己也天性懒散,所以也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金老的垂青,对我是一个很大的激励。不过,我之下决心报考金老,还有一层原因,就是对自己为学理路的反省。

我读硕士研究生时,有一件事对自己刺激很大。我本科时对西方哲学下过一点功夫,进入研究生阶段,亦习于用西方哲学的概念来分析中国的哲学思想。我曾写了一篇有关《周易》的课程论文,颇有自得之意。乌恩溥老师平时对学生特别客气,师母也会经常请我们吃饭,每次去乌老师家,告辞时老师都要送我们到大门外。但老师这次给我的评语却特别不客气。乌老师的评语只有六个字:“给古人穿西装”。这真是一记当头棒喝。冷静下来反思,觉得乌老师的话正点到了我当时学术思考方式的要害之处。我的学生最近搜集我过去的文字,看到我读博士之前发表的文章,常常是万字长文,一口气下来,一个脚注都没有,不免空疏之嫌。这些为学的偏至之处,需要下决心去矫正。师从金老,也正是解决自己“给古人穿西装”这一问题的一个绝佳途径。因此,我下决心复习考试,并于次年考取了金老的博士生。

古人言学,不作空言无实之论。孔子说:“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史记·太史公自序》引)孔子以六艺教人,而又特重《周易》与《春秋》。《春秋》是史,《周易》(《易》)则涵括古人的日常生活之道和生存的智慧。孔子重视《易》与《春秋》,乃因其坚信形上之道和价值的理念,不能徒托空言,必由夫具体的史实与人的生命历程的展开,方能深切著明而达乎人心。孔子所开创的这一思想和学术传统,体现了一种“通人通儒” 的精神。现代以来,中国思想学术的研究,经历现代的转型,成为一种依循西方学术模式的分科之学。老一代学者,备具传统的学养与教养,现代学科之“分”不碍其“通”,因而不失其学术原创性的基础与动力。金老的学术,就很好地体现了这样一种中国思想学术之“通”的精神。


金景芳 中国著名历史学家、文献学家

师出马一浮

金景芳早年在复性书院从学于马一浮先生。马先生被尊为当代新儒家三圣之一,所重在义理之学或哲学;金老之学,则重在史学,尤以先秦史名家。金老与马先生的学术,虽各有所重,但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皆以经学为其根底。

马一浮先生认为国学即六艺之学,六艺为一切学术之原,可以该摄中国乃至西来一切学术。而其所谓六艺该摄一切学术,乃从中国学术之“通”性精神,而非从知识的角度说。马先生谓“中土之学”有“判教”而无“分科”,“分科者,一器一官之事,故为局;判教则知本之事,故为通。如今人言科学自哲学分离而独立,比哲学于祧庙之主,此谓有类而无统。中土之学不如是,以统类是一也”(《复性书院讲录·判教与分科之别》)。又说:“一切道术皆统摄于六艺,而六艺实统摄于一心,即是一心之全体大用也。故《易》本隐以之显,即是从体起用。《春秋》推见至隐,即是摄用归体……《易》言神化,即礼乐之所从出;《春秋》明人事,即性道之所流行。《诗》《书》并是文章,文章不离性道,故《易》统《礼》《乐》,《春秋》该《诗》《书》。”(《泰和会语·论六艺统摄于一心》)讲的都是这个道理。

马一浮为金景芳题词

金景芳先生1940—1941年,在复性书院就学于马一浮先生期间,主要是研究《春秋》三传,作《春秋释要》,得到马先生的高度赞赏。马先生为金老师《春秋释要》题词云:“晓邨以半年之力,尽读三《传》,约其掌录,以为是书。其于先儒之说,取舍颇为不苟。而据《史记》‘主鲁亲周’,以纠何氏‘黜周王鲁’之误,谓三世内外特以远近详略而异,不可并为一谈,皆其所自得,岂所谓‘箴膏肓、起废疾’者邪?治经之法,亦各因其所好以自为方,异执相并,从来为甚。不观其异,亦何由以会其同?《春秋》之义,即圣人之心也。得其心,斯得其义而不疑于其言。言之微隐而难明,义之乖异而或失者,皆未有以得圣人之心耳。过此以往,引而申之,触类而长之,将有进于是者在,未可谓已尽其能事也。晓邨勉之。何独治《春秋》,治他经亦如是矣。”(《尔雅台答问续编》卷三《示金晓邨》)同时,金老又将其1939年寒假所作《易通》一书誊清,经金毓黼、高亨推荐获得教育部著作发明三等奖。谢无量先生为《易通》题词曰:“易道广大,无所不包,善读者能观其通耳。此编综孔老之绪言,并合以当世新学之变,可谓得易之时义者。由是进而不已,易道不难大明于今日也。”

由经入史

金景芳先生是史家,其治学是“由经入史”。先生对六经有深湛的研究,而对《易》与《春秋》用力尤勤,并据此来理解孔子和儒家。金老反对今人抛开六经来研究孔子的理路。说过去批判孔子,是批判尊孔读经,现在研究孔子,却又不讲六经。研究孔子不讲六经,就把孔夫子讲成了“空夫子”。这个路子,虽然与今人研究孔子的方式不同,但却合乎孔子与儒家的实际。

金老治史,特别重视理论,治思想史,亦特别强调《周易》哲学的意义。但是,金老重视理论,却非以论带史,而是强调从史实中见出常道或规律。今人论史,常常孤立、有选择地引用史料,牵古以就己。金老重视理论,但特别反对那种以论带史,割裂经典原意,牵古就今的做法。如郭沫若先生讲古史分期,认为《春秋》鲁宣公十五年所记“初税亩”具有重大的社会变革意义。金老则据鲁哀公“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之说、以及他自己对井田制的研究,指出,“初税亩”实仅涉及到税率是十分取一还是取二的问题,并没有新兴地主阶级兴起的社会变革意义。金老这样的研究方法,与其以经学的研究为基础,注重经典生命整体性的学术精神,有着密切的关系。

金老之学,既具中国传统学术“通人通儒”的精神,又熟练运用现代学术的方法进行学术的创造,是以根植深厚平正,具有居安资深,左右逢原的思想学术原创力。李学勤先生曾用一个“正”字来点评金老的学术,道理可能就在这里。

现代以来,传统思想学术的研究经过了一个现代转型的过程,中国人的生存样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辈学人,缺乏传统的学养与教养,未经传统学术之“通”性的奠基,而遽然各处其分科,是其学不能无弊。如言哲学者,长于论理,却蔽于空言无实,而无关乎世道人心。我自己出身哲学,早期教育环境也很差,故亦不能无此弊。吾辈得遇金老师,使自己学术之偏弊能有所矫正,而得入正途,何幸如之!

我辈应努力,使金景芳先生的通儒精神,学术正脉得到发扬光大。

作者系四川大学文科讲席教授、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李秀伟

新媒体编辑:张雨楠 实习编辑:翁腾月



发布人:5934****    IP:117.173.23.***     举报/删稿
展会推荐
让朕来说2句
评论
收藏
点赞
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