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台风“杜苏芮”残余环流携丰沛水汽北上，京津冀地区出现一轮历史罕见的极端暴雨过程。随着降雨结束、洪水渐退，清淤复产、灾后防疫成为当下的焦点。为此，京津冀各级公共卫生及医疗机构行动起来。
“饮用水安全摆在首位”
8月4日早上9时，北京市房山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工作人员和前来驰援的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专家整装待发。“这是采水样的设备。”北京市疾控中心副主任佟颖指着一个长方形金属盒子说，“灾后防疫，饮用水安全摆在首位。灾情发生后，我们一直在进行水质监测，今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采水样。”
采样的首站是房山区张坊镇穆家口村。该村距离拒马河较近，与位于房山区西南的十渡风景区毗邻，此次受灾较重，直到8月3日中午公路才被抢通。在前往采样点的路上，仍能看到道路两边倒伏的树木、损毁的车辆，以及不少尚未清理的淤泥。由于沿途一座桥梁垮塌，临时搭建的桥承重有限，采样人员只能下车徒步前行。
“村民们，洪水过后，地下水不能直接饮用，必须烧开！”采样人员接近穆家口村村委会时，便听到喇叭里传来循环播放的健康宣教信息。“水位最高时已经到那里了，差不多有5米。”村委会一位工作人员指着一间民房的墙壁说。洪水留下的水痕清晰可见，几乎与房檐齐平。这位工作人员表示，大部分村民已转移至集中安置点，留在村里的主要是居住在地势较高处的村民，“以喝政府提供的矿泉水为主”。
记者注意到，8月4日国家疾病预防控制局发布的《洪涝灾区环境卫生处置与预防性消毒指引（2023版）》明确指出，灾后家庭用水优先选择饮用瓶装水；如无瓶装水，则应煮沸后饮用。
疾控人员首先向村委会工作人员详细了解村里的情况。“采集水样前，先要了解当地水井的分布情况和损毁情况，进行基线摸底后，再进行采样。”佟颖说。随后，疾控人员来到一个农户家。这家人使用的是一个传统的手压式压水机，根据实验室检测需要，疾控人员分别用含有不同保存剂的容器瓶采集水样，无菌瓶的水样用于检测病原微生物，另一瓶水样用于检测感官性状和一般化学指标。每天，疾控人员要到多个村落巡回采集水样。
临别时，疾控人员反复叮嘱村民，在检测结果出来前不要直接饮用井水。“微生物检测一般在48小时内可以出结果。”佟颖说。
8月4日下午2时，北京市房山区疾控中心采样人员将采集的水样送至中心实验室。实验室工作人员先对样品依次注明样品来源、数量、送样人员和时间等信息，再将样品送至无菌实验室做进一步检验。在无菌实验室，工作人员抽取水样时，在水样下面点燃一个酒精灯，“用酒精灯高温进一步确保小范围内无菌，以保证检测准确性”。随后，工作人员将抽取的水样放入仪器进行培养。“每天大概要培养检验300多个水样，目前一切正常。”工作人员说。
临时饮用水检测合格
8月4日，北京市卫生健康监督所和海淀区卫生健康监督所的“蓝盾”卫士们来到海淀区冷泉村检查。“要做洪灾过后的水质监测。”北京市卫生健康监督所副所长高旭东说，“近期主要是针对农村自备水源供水开展专项监督检查。”
高旭东介绍，检查的重点是水源井、阀门井周边是否存在污染源，是否有雨水、污水倒灌；供水管线是否存在跑、冒、滴、漏等现象；自备水源井供水管网是否与市政供水管网或非饮用水管网连接；消毒设备是否运转正常，消毒药剂保存、使用是否合理。同时，督促供水单位完善卫生管理档案，定期开展水质检测；特别是恢复电力供应后，应对供水设施及供水管网进行全面清洗消毒，水质检测合格后方可恢复供水。
在冷泉村村民崔国顺家中，卫生监督员从厨房水龙头接取水样，进行现场快速检测。“检测的项目是余氯，这是反映水质的关键指标之一。”监督员将试剂投入水样，待试剂完全溶解后，水样呈淡粉色。经过检测、仔细观察、比对标准色卡，水质余氯符合国家标准，可以放心使用。“近几天的水，我们喝着都没有异色异味。”崔国顺说。
记者了解到，为保障居民的基本用水需求，目前北京市部分地区抽调临时生活用水车和饮用水车，市级督导组现场对临时饮用水进行了浑浊度、游离氯指标快速检测，结果合格。
高旭东介绍，这几天，北京市卫生健康监督所已组织卫生监督人员进行了仔细摸排。对于确定已经发生污水倒灌、被淹的农村自备水源井，卫生监督员要求组织专业队伍进行水井清洗消毒，连续两次水质检测合格方可恢复供水；对于未发生雨水倒灌，但周边环境可能受到灾情影响的农村自备水源井，优先开展自备井水和村民家中水龙头水质检测；对于暂未受到灾情影响的农村自备水源井，分批次开展水质检测，同时督促供水管理责任单位做好供水消毒，确保供水水质符合卫生标准。截至目前，北京市卫生健康监督机构共出动监督员1514人次，深入乡镇对各类供水单位进行水质检测及消毒指导工作，累计检查718户次。
病媒防制科学环保
灾区消杀和病媒生物防制也是灾后防疫的重要一环。在房山区张坊镇穆家口村，佩戴口罩、穿戴防护装备的疾控人员使用现配制的消毒液对生活垃圾和排泄物进行了消毒处理，对于破坏程度较大、不能使用的旱厕则投放漂白粉。
北京市疾控中心消毒与有害生物防制所副研究员刘美德介绍，根据要求，对被洪水淹没过的村落和社区等为公众提供服务的场所要进行彻底清污，清理完成后，再进行消毒处理；被水淹过的墙壁、地面可采用有效氯浓度为500毫克/升的含氯消毒剂溶液进行喷洒或擦拭消毒，30分钟后再用清水擦洗。
“环境消杀特别要注重科学环保。”刘美德说，“目前穆家口村很多地方还处在清淤阶段，这些区域暂时不能进行消杀，避免过度消杀。”记者注意到，《洪涝灾区环境卫生处置与预防性消毒指引（2023版）》要求，一般情况下，外环境以清污为主，重点区域清污后再进行消毒处理；不应对无消毒指征的灾区环境、交通道路、路面、帐篷等进行喷洒消毒，防止过度消毒现象的发生。
8月4日，疾控人员在北京市房山区张坊镇穆家口村进行蚊蝇密度检测。
暴雨过后，北京的空气湿度骤增，加之温度升高，病媒生物防制就很重要。病媒防制，首先要灭蚊蝇。“对付蚊蝇有两种办法。”刘美德说，一个是科学环保地使用化学药物进行杀灭处理；另一个是运用一些捕杀器械，比如捕蝇笼。在现场，疾控人员在纱制的笼子里放置一个托盘，在托盘里放上少许臭豆腐，用以吸引蚊蝇。“捕蝇笼采取的灭蝇原理最为环保节能，完全是利用了蚊蝇自身的一些生活习惯来对其进行诱捕。”刘美德说。
刘美德表示，除了依靠消杀技术或器械，还要处理蚊蝇的滋生环境。以蚊虫为例，其分为卵、幼虫、蛹、成蚊4个时期，前3个时期主要生存在各类积水中。水灾后，居民家中各种闲置的可积水容器，以及各类自然积水，都是卵和幼虫的滋生环境。对这些自然和人为积水进行清理，即采取所谓的“翻盆倒罐”，是既科学又环保的病媒防制方法。
安置点井然有序
河北省保定市涿州市此次受灾严重，目前受灾群众已被妥善护送至17个安置点。8月3日晚，记者在涿州职教中心安置点看到，捐赠车辆络绎不绝，受灾群众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拉家常，孩子们在玩耍，秩序井然。
“大夫，我的脚一直疼，可能是痛风犯了，快给我瞧瞧吧。”“我的腿在洪水中被树枝划破了，给我包扎一下吧。”……晚上6时30分，在涿州职教中心卫生防疫1室内，2台电扇嗡嗡作响，4名医务人员正在紧张忙碌着。
“昨天早上我们一家5口人都被救出来了，住到了这里。虽然现在没法回家，但在这里有饭吃，有地方住，还能看病，感觉很踏实。”刚刚看完病的涿州市码头镇村民李贺说。
汛情就是命令。涿州市卫生健康局紧急调派辖区医疗机构医务人员驻扎在各个安置点，为受灾群众提供医疗卫生、心理疏导等方面的服务。保定市第二中心医院安排专人进行巡诊，对有急难杂症的患者，立即转运至该院进行救治。
“7月31日下午，我们中心的24名医务人员就来到职教中心安置点了，后来陆续接收受灾群众。今天，这里大概有4400多名受灾群众。”清凉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主任常耀武告诉记者。
晚7时，涿州职教中心会议室里，来自省、市、县医疗卫生机构的各级领导、专家，就涿州市汛情进行分析研判，并就如何做好受灾群众的医疗卫生保障工作进行安排部署。晚7时10分左右，一名受伤群众走进了防疫室。“大夫，帮我换下药。”清凉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医生徐多多立即帮患者进行伤口处理，并叮嘱其伤口不要沾水、按时服药。“这几天来的基本是受皮外伤的群众，今天就接诊了70多个。”徐多多说。记者了解到，清凉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还有一部分人员留在中心。有的医务人员家里受了灾，但依然坚守在岗位上。
防汛抢险迎“大考”
8月3日晚7时25分，涿州职教中心主楼大厅内，保定市疾控中心、保定市卫生监督所的两批队员聚拢在一起开碰头会，交流工作体会、商讨次日工作。此前，他们刚刚对各安置点开展了预防性消毒、灭蚊、饮用水检测等工作。“受灾群众在哪里，疾控、监督保障工作就到哪里。”保定市卫生监督所医疗卫生监督科科长李旺说。
8月4日，疾控人员在北京市房山区张坊镇穆家口村进行消杀。
据了解，保定市筹建了22支消毒消杀指导队伍，每支5人共110人分赴各地。各县共成立消毒消杀队伍173支，指导过水村庄、水退地段及单位开展杀灭病媒生物和消毒工作，全市消杀面积达45927平方米。保定市卫生监督所加强巡回卫生监督工作，对被洪水淹没过的集中式供水设施进行重点督查。
保定市第二中心医院全力以赴做好医院防汛自救和诊疗工作。8月2日上午，医院接到上级通知，要求调派救护车，赶赴107国道和涿涞路交叉路口参与防汛救援。下午1时许，救援小组接到任务，有一位腿部被车碾压伤者需紧急救治，救护组3人立即驱车赶到现场。医生郭兵查看伤者情况后，考虑其右侧下肢碾压受伤骨折，立即进行固定夹板绑带包扎固定，防止运送途中出现二次伤害。之后，救护车紧急将伤者送往该院急诊科。伤者来自外市，只身一人。该院院长韩冰说：“不管如何，先救人。”医院立即为伤者开通急诊绿色通道。
据悉，自8月1日以来，保定市第二中心医院应急救援队多次出动，分批次接诊来自灾区的身体不适人员30余人，全部进行了妥善救治。目前，涿州市17个安置点的各项医疗服务保障工作仍在有序进行中。
卫生监督一盘棋
汛情发生后，天津市迅速启动全市卫生监督应急响应机制，全面激活防汛应急体系。天津市卫生健康委综合监督处处长马福坤介绍，天津建立了区与区之间对口支援机制，组织做好市区之间的信息互通和协同配合；建立卫生监督应急队伍邻近区对口支援机制，确保信息互通和协同配合，必要时迅速派队伍相互支援。
此外，天津全面开展汛期卫生监督应急检查工作，增加集中式供水水厂监督巡查频次，加强自备水源卫生安全风险评估和二次供水监督管理，切实保证饮用水安全；聚焦汛期群众安置点卫生监督，加强室内空气质量、生活饮用水、场所消毒管理、传染病防控监督管理；持续开展传染病疫情报告及肠道门诊专项监督检查，防控传染病发生和传播；针对广大农村地区居民，进行汛后饮用水安全、传染病防控等相关卫生知识宣传；加强对医疗卫生机构传染病防控措施落实情况的监督检查，督促医疗机构提高洪涝灾害后的传染病防治能力；加强各类公共场所卫生监督，特别是督促公共场所落实用具用品的消毒管理，防控传染病的传播。
天津市卫生健康监督所党委书记、所长张宏表示，全市卫生监督一盘棋，通过印发《汛期安置场所卫生监督工作指南》《汛期生活饮用水卫生监督工作指南》《防汛应急物资装备储备建议清单》《防汛应急卫生监督检查情况日报》等，保证全市卫生监督工作步调快速统一。
记者手记
灾后防疫莫大意
随着降雨结束，洪水渐退，灾后防疫成为当下的焦点。8月4日，国家疾病预防控制局发布了《洪涝灾区环境卫生处置与预防性消毒指引（2023版）》，让灾后防疫在第一时间有了科学指导。此次暴雨过程历史罕见，河北涿州等地受灾较重，灾后防疫面临较大挑战，不可掉以轻心。
灾后防疫离不开环境消杀，消毒剂虽可杀灭常见的微生物，但对原虫和寄生虫效果较差，也会造成环境破坏，并可能对人体造成直接损害，吸入、摄入或接触大量的消毒剂可能会引起皮肤、眼睛、呼吸道的烧伤等。此外，将消毒用品大量投入到无效消毒中，也会造成资源浪费。因此，在环境消杀过程中，切记坚持科学有效原则，避免过度消杀。在新冠“战疫”期间，一些地区曾出现过度消杀的情况，比如给全身喷洒消毒剂，使用高浓度的含氯消毒剂等。此次灾后防疫，各地应以相关科学指引为依托，避免重蹈覆辙。
据媒体报道，此次受灾较重的地区，部分养殖的牛羊等牲畜溺亡。对此，动物疫病预防控制机构应及时到一线指导农户科学处理动物尸体。同时，政府部门在做好监督检查的同时，应考虑给予养殖户一定经济补助，通过疏堵结合的方式，推动牲畜无害化处理，避免溺亡牲畜流入市场，损害人群健康。
洪水过后，周边环境中会存在多种有害微生物，志贺菌在土壤中可存活9～12天，隐孢子卵囊可存活数月，孢子真菌和芽孢杆菌可存活数年。值得注意的是，据预测，河北涿州后期还有3～4亿立方米的水要过境，预计洪水完全退去还需要一段较长的时间。因此，对接下来灾后防疫的难度要有清醒认识，特别是要强化多部门合作，发挥协同应急的力量。
文/图：健康报记者 张磊 张丹 特约记者 李哲 肖建军 实习记者 孙艺 通讯员 申婧 付锡明 吴杰 程才 杨雅琴 苑振华
编辑：杨真宇
校对：于梦非
审核：徐秉楠 王乐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