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永
又到正月十五了,望着门外的深雪,我便想起童年想我的母亲来。那时候,生活十分困苦,母亲生了五个男娃一个女儿,我是老三。
为了让一家人吃饱饭,父亲母亲每天起早贪黑劳作,千方百计让我们添饱肚子。为了一家生计,他们的辛苦倍于常人。
生活即便再艰苦,母亲从未减少生活热情。 每个节日来临,她都会变着花样来满足一家人的味蕾。比如,大年三十吃拉魂面,正月初一吃饺子,清明节包地软包子,五月端五烙韮菜饼子,六月六做甜酒饭,七月七蒸燕面柔柔等等。
正月十五蒸面灯,是母亲必做的功课。 面灯又叫面盏,是用荞面捏成的,一般是十二个月每月一盏,如果遇到闰年闰月,母亲则会捏上十三盏面灯。
面灯不仅是艺术品,更是民俗文化。 有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成语,就与大年三十放火,正月十五挂灯笼有关。在我的老家,至今仍然保留着大年三十夜里,家家到方神庙里巡香放火守夜的习俗。
正月十五蒸面灯,更是必做的事。
小时候,每当正月十五,母亲就早早起来,把发酵的面盆从热炕上端下来,放到案板上,兑上碱,揉均匀,做成麻腐包子或蒸馍。另外和一些荞麦面,开始做面灯,捏面灯的面不用发酵,这样,倒上清油不渗漏。
庄稼人祈盼的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好年景,做面灯即有祈福之意,又有预兆来年雨水多寡的神秘成份。母亲说,面灯蒸熟后,根据每个月份面灯里蒸馏水的多少,可以预知一年中各个月份降雨量的多少,这都是古老的一套经验,我们这些孩子,只顾着吃饱玩好,哪里管老天爷下雨不下雨的事情呢!
母亲捏的面灯,形状如莲花,毎盏面灯的边沿上都做着记号,比如,正月,就在面灯边缘捏一个棱角,二月,就捏两个棱角,依次类推,十二月就捏上十二个棱角。面灯蒸熟后,揭开笼盖,十二盏面灯便不同程度的收藏了或多或少的蒸馏水,当然也有一滴水没有的灯盏,母亲会告诉父亲,某月有雨,某月雨水多,某月无雨。到底预报的准不准,只有母亲知道。
做好面灯,再捏十二生肖。按照鼠大牛二,虎三兔四,龙五蛇六的顺序,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生肖,就在母亲手中诞生了,惹的我馋涎欲滴。那时候物质匮乏,十二生肖有时包馅儿,有时不包馅儿,馅儿顶多是一点蜂蜜拌上炒熟的面粉。
面灯做好后,开始上锅蒸,我和哥哥换着拉风箱烧火,抱柴,往灶膛里添柴禾,不一会儿,锅头竹笼里就冒出了腾腾热气,当蒸气越升越高的时候,我肚子里的馋虫早已爬上了舌尖。
不多功夫,面灯蒸熟了,包子出笼了,十二生肖诞生了。我和哥哥一边吃着麻腐包子,一边看着母亲预报每个月有雨无雨。之后,母亲就用绵花做好灯捻,给面灯里倒上清油,摆在锅台上,待到晚上,点燃面灯,向灶王爷祈求风调雨顺,保佑一家平平安安。
正月十五晚上,除了在灶台上摆十二月份雨水灯,还要把生肖面灯点燃后,摆放到各处,比如,把猪造形的面灯放到猪圈里,希望猪膘肥体壮;把鸡造形的面灯放到鸡圈里,希望鸡鸭成群,把牛羊面灯放到牛羊圈门上,希望六畜兴旺。哥哥和我忙前跑后摆放着面灯,再给纸糊的灯笼,点上羊油灯烛,挂到门楣上,霎时间,院里院外,灯影幢幢,淡淡的清油香气弥漫在夜空里,温馨而美好。
明亮的月光与灯光,交相辉映,我们的世界里,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