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在国际化货币论坛上，南开大学校长陈雨露指出，截至2022年末，人民币已超越欧元，成为全球第三大国际货币。这一重大发展再次凸显了中国在全球经济中的重要地位，以及中国金融市场对外开放的决心。

陈雨露强调，要实现人民币与美元、欧元的等量齐观，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提出三个关键条件：首先，中国需要基本完成以实体经济为支撑的中国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建设；其次，金融市场的深化和人民币国际化的基础设施建设需要取得显著进步；最后，中国金融体系的制度性开放与风险控制体系之间要实现高阶平衡。

论坛上，对货币国际化和当前国际货币体系，陈雨露谈及几点观察和思考，并对有序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提出建议。

人民币国际化面临的挑战

经过十余年的发展，人民币国际化实现了从无到有、由低而高的历史性突破。目前，人民币已经稳定跻身于主要国际货币行列。

陈雨露认为，人民币国际化在过去10年发展的基础上，取得了突出的进展。他同时指出目前仍面临的诸多挑战，比如清算结算系统仍落后于发达国家；跨境人民币金融产品和服务有待丰富和提高；境外人民币清算银行服务对象单一、配套业务发展滞后；我国金融市场开放广度和深度不够等。

在清算结算系统方面，我国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应用周期尚短。目前主要还是集中在离岸人民币市场发展较早、业务较为成熟的地区。参与方大多位于亚洲，且大多为发达国家。其交易额远低于国际主流支付系统的交易规模，服务的便利性和可用性、对跨境业务的熟悉程度以及市场习惯和行为等仍落后于SWIFT和CHIPS系统，目前，国际市场主体对现行系统的依赖程度较高，系统转换面临较高的时间成本和沉没成本。

此外，在跨境人民币金融产品和服务方面，陈雨露认为，一方面，人民币在一定数量国家仍未实现与他国货币的直接交易，直接交易覆盖的他国币种种类、报价质量有待提升，缺乏做市商提供流动性支持；另一方面，人民币仍缺乏避险工具，从产品期限来看，短期产品流动性不高，长期产品种类不足；从市场规模来看，人民币与他国货币之间的外汇市场规模不高、活跃度不强、风险规避工具少、套期保值成本高。缺乏中长期避险工具将直接导致市场参与主体面临汇率风险，从而影响企业选择人民币作为投融资币种的主动性。

由于我国境外人民币清算行主要集中于亚太地区，对欧美地区的覆盖程度不高，且我国境外人民币清算行多服务于他国当地银行业金融机构，较少涉及证券、保险等非银类金融机构，与中央银行、各类交易所、国际组织等公共部门的交易往来也较为匮乏。

在陈雨露看来，清算行服务对象的单一与集中，既会导致清算行的业务种类多局限于贸易结算，无法向石油、金属等大宗商品计价方向突破，造成境外人民币清算行人民币结算量大、存量低的现象，不利于离岸人民币资金池的汇集和运用，掣肘境外人民币清算行发展境外人民币投融资等金融市场业务。

与此同时，人民币配套业务发展缓慢。陈雨露称，境外机构和个人在不同国家与地区使用人民币，必然面临货币错配、期限错配和结构错配的问题，这就需要境外人民币清算行提供一定的人民币流动性支持和投资渠道支持。但目前境外人民币清算行尚无法充分满足各类主体的错配需求，其他国家货币与人民币兑换的成本也较高，一定程度削弱了海外市场人民币的需求和持有人民币资产的意愿。

从金融市场开放广度和深度来看，陈雨露认为，目前我国金融市场开放程度还未达到货币国际化的要求，能够通过债券通、深港通、沪港通、基金互认等渠道投资中国境内证券市场的海外投资者数量有限，而且要符合相应的条件。而目前人民币不能完全自由兑换，削弱了人民币在国际交易上的吸引力。

有序推进人民币国际化

当前，国际货币全球公共产品在中长期存在“优质品”“合格品”稀缺问题，在全球系统性金融危机下更是表现出“美元是惟一安全资产”的极端情形。

陈雨露在谈及货币国际化和当前国际货币体系时指出，在全球性挑战此起彼伏的背景下，将超级国际货币和全球金融基础设施“政治化”“工具化”“武器化”，有违提供全球公共产品的初心和使命。

他认为，人民币国际化为广大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以及其他有需要的国家或个人，提供了国际支付货币和国际储备货币的新增选项；并推动国际货币格局朝着多元竞争、相互制衡的多极化方向前进，从而更好地与世界经济和贸易的多极化格局相匹配，为全球金融治理增添稳定性因素。

他提出，应持续做好五个方面基础性工作，有序推进人民币国际化。

一是，持续增强居民和非居民的人民币可获得性，以及人民币跨境使用的便利性。在做好风险防范和安全保障的前提下，着力解决技术困难和制度障碍。继续完善跨境金融基础设施建设，提高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对于“一带一路”建设和全球人民币离岸市场发展的服务支持能力。推动大宗商品交易人民币计价结算。人民币国际化是中国为弥补国际货币体系缺陷而提供的公共物品，应抓住目前世界经济发展中的有利因素，加快在能源、矿产等领域使用人民币结算，鼓励企业积极投资海外矿产资源开发，探索建立石油人民币体系的可行性。

二是，持续推动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开放，练好内功，做世界经济增长的推动力和压舱石。抓住新一轮工业革命的窗口期，加快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以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引领经济高质量发展。加快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强化金融服务实体经济，更好释放经济增长潜能。以优化营商环境、加强宏观政策协调、健全产权保护体系为抓手，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适应高质量发展要求。将上海建设成为与我国经济地位以及未来货币地位相匹配的全球金融中心，集聚世界高端企业和高级人才，吸引全球优质资本和优势资源，更加巩固中国在经济、贸易方面的竞争力和影响力。持续加强对外经贸合作，做全球经贸命运共同体的建设者和国际经贸关系的黏合剂。越是面对逆全球化和新冷战零和思维的挑战，越要高举多边主义旗帜，深度参与全球产业合作，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推动形成多元稳定的国际经济贸易格局，构建更广泛、多层次、全方位的国际经贸合作网络。

第三，深化人民币金融市场建设。推动以债券市场为核心的金融市场体系建设。尽快建立全球化、发达、流动性强的人民币债券市场，推动人民币由计价货币向储备货币转变。尽快加强债券市场基础设施建设。不断优化完善债券市场基础设施体系建设，避免重复建设和分离，加强风险控制和安全保障。尽快完善债券市场电子信息基础设施，从而为进一步促进债券市场的健康发展奠定良好的基础等。丰富离岸市场人民币金融产品的品种，增强在岸和离岸市场的联动性。

此外，陈雨露建议持续推进“双碳”目标落实落地，积极推动全球气候合作和全球气候治理改革。重视碳排放权交易市场改革与完善，为人民币未来争取国际碳定价权做好准备。另外，持续发展数字经济，深度参与全球数字领域经济贸易规则的制定和治理。比如深化数字货币跨境支付基础设施的多边合作，开展数字贸易、跨境数字税收、数字金融生态、数字金融监管等前瞻性研究，为数字时代的人民币国际化提前布局。